〈「還有人在等」不是你的責任,量能不足不該成為常態〉2025-05-06
延續著前面「等待」的話題,我們接著來談談等待之後發生什麼事。譬如說看診,當我們在外面等了半小時、一小時後,醫生輕描淡寫地問了你幾個問題,做了基本的檢查(譬如拿手電筒照一下),然後跟你說沒什麼問題,就請你離開。
你知道還有很多人在等,你知道醫生一天有很多病人要看。有多少人在等、有沒有人在等,都不應該減損診療的品質才對。「沒什麼問題」是一件好事,但也許是因為你沒有醫學專業,但在你的感覺裡面,這就是「隨便看一看」,一切令人感覺一點也不踏實。
排隊買東西的時候也是如此,在那間經常大排長龍的店,在你前面的人還沒移動時,店員就已經在問你要什麼,你想要靠近一點、看清楚全部的品項再回答,店員卻只是用更加不耐的口氣重複詢問,彷彿不跟著一起趕的你出了什麼問題--
「你浪費了五分鐘,全班三十個人就被你浪費了一百五十分鐘」我們那個時代的小學老師經常會這麼說。
稀缺被自然化,處境相近的群體被迫成為競爭者
上述這些至少只是一時的,但很多時候,這類要人們因為「後面有人在等」而妥協的機制,已然被融進社會系統。譬如說醫院的床位、托育或長照機構的名額、社工手上能接的案子等等。
雖然政策與制度總是有在一點點改變,相關的政府單位或倡議組織的努力不容忽視。但實務上,它們依然長期處於超量狀態,一個人離開,才能再加入另一個人。然而,需要這些功能的人,不會因為機構滿了就暫時沒有這個需要。這往往不像是繞去別的地方停車、去買別的東西當晚餐那樣有其他選擇。
可能會有更貴的、更遠的機構可以去,但那些更高的成本,對於本來就已經需要社會資源協助的群體而言,是更沉重、乃至於難以承受的負擔。
而且在這種稀缺的狀態之下,服務易可能相應地變差,譬如單一社工手上有過多的案子,導致他們身心俱疲,每個案子都無法投入地足夠深入;譬如因為醫院沒有空位而讓病人錯過黃金救援期、又或者像前面說的,過多的患者擠壓到了醫生看診的時間與花費的心力。
然而,這種「名額有限」、「資源不足」的現狀不該是一種常態,更不應該被想像成一種無法被改變的自然。在資本主義的市場邏輯下,增加社會福利量能通常不是什麼有利可圖的事情,但政府應該要更積極地去考量這些被市場忽視的「人的基本生活」。
當這種人為的不足被自然化,本來擁有共同目標、共同需求的群體,被迫成為競爭者。譬如政府明明將低出生率視為一種社會問題,公托與準公托卻還要抽籤、排隊。
且在托育與幼稚園開學之間可能的空窗期,似乎也尚無足夠完善的制度來為這些家庭提供協助。三歲生日之前要離開,好讓下一個正在排隊的孩子可以替補--當然,根據政策原來的設定,兩歲到三歲的期間已經是一種彈性的寬限了,但量能不足仍是最根本的問題。
尤其,個別孩子的發展並不完全取決於他的年齡,他不會在滿三歲的生日當天突然變成「大小孩」,不應被如此輕易地框進特定的生命階段,更不該被化約為「佔用名額的」或「等待列表中的」一個人數。
量能不足的問題需要被說出來,然後改變
當某個人,無論是排隊買東西、看診,或者需要病床、需要其他社會照顧資源的人,堅定地指出自己需要更完整的服務時,雖然他的初衷可能是自利的,但這種捍衛卻也可能是促進量能問題被重新審視的重要表態。
試想,如果所有的人都安安靜靜地照著現有的制度、習慣、安排行動,這樣的狀況就會被認為是人們普遍可以接受的,也就更不可能有改變發生。然而,當有愈來愈多人指出其中的不合理、去聲張一種沒有得到足夠重視的人民權益時,政府就有可能相應地做出改變,市場也可能嗅到其他人還沒有足夠認識到的商機。
當然,這種要求也有可能是過頭的、有些人的確是不符合資格,卻強行想要得到資源。但即便是那樣,也不該被曲解為「因為有這些人佔用資源,害得在等的人得不到」,因為如果那項資源是符合條件的人都有資格得到的,那所有符合條件的人就都應該要能得到。
當現在的社會不是這樣,我們要做的不是讓有需要的人彼此爭奪、究責,而是想辦法讓社會更好地朝「所有符合條件的人都能得到」的方向前進。不過以台灣的現狀來說,為了讓這些願景得以推行,最起碼,我們得讓政府的行政部門盡快取回使之能夠正常運作的預算使用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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