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偷走了你的專注力?》閱讀筆記(九):對抗數位成癮,不只是個人習慣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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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偷走了你的專注力?》閱讀筆記(九):對抗數位成癮,不只是個人習慣的問題〉2025-03-27

 

  在我們初步梳理過種種科技產品對現代人的影響後,現在,我們要開始尋找如何解決這項問題的辦法。就像海利曾經嘗試數位排毒、或用「K-Safe」等工具控管自己手機和網路的使用時間,科技設計師尼爾.艾歐(Nir Eyal)也給出了一些他認為可以從個人角度進行的調整方案。

 

  尼爾和崔斯坦一樣,曾在琺格教授的課堂上學習如何吸引用戶的注意力。然而,當他成為了父親之後,他發現到,手機對自己與女兒都造成了影響。很多時候,他本想和女兒一起度過,但他會不小心被一則訊息吸引,等他回過神,女兒已經自己到別處去玩了。

 

  他意識到,女兒已經從他的舉動明白:對爸爸而言,這一刻手機上的內容比自己還重要。對尼爾來說,這是一個很大的警訊,他認為自己需要做點什麼,避免電子設備繼續讓他錯過女兒的童年。

 

 

  尼爾認為,要克服對這些裝置的沉迷,首先要看向自己的內心,了解自己為何忍不住使用,才可能對陣下藥,去抵抗那種渴望。對於年輕時因為飲食與生活習慣不佳嚴重過重,之後透過運動改善身體狀況的尼爾來說,個人的努力是克服問題最重要的辦法。環境的確不同了,但除了抱怨之外,我們需要主動做出生活方式的改變。

 

  在他的著作《專注力協定》(Indistractable)中,尼爾指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內在觸發」(internal trigger),當自己感到壓力、枯燥或其他不舒服感受時,就可能會讓自己屈服於壞習慣與藉口,假裝自己在做正事,實則已經陷入漫無目的的網路無底洞中。

 

 

  尼爾的解方是:在行為衝動與實際的行為之間,加入一個緩衝,避免我們直接落入依賴網路和電子設備的壞習慣。

 

  譬如說,當我們在做某項帶來壓力的工作時,我們很容易以「查資料」的名義開始上網,然後一發不可收拾。尼爾的做法是:先把要查的東西寫在便利貼上,等工作進行到一個段落、或累積夠多要查的東西時,再一口氣好好去查。

 

  一個能夠更廣泛使用的技術是「10分鐘規則」,如果你發現自己有某項壞習慣,譬如一直看手機。那你可以在每一次想看手機的時候,先等十分鐘,真的還想看再看;應該將手機上的通知提醒設定在適合自己生活節奏的狀態,避免注意力反覆被打斷。

 

  尼爾也建議使用者刪除手機上大部分的應用程式,確定需要留下來的,則要妥善預定好能用多少時間;除了每天固定的「電子信箱辦公時間」外,都不要查看電子郵件……。

 

 

  尼爾認為,明明就有那麼多的工具和方法可以避免分心,但很多人卻從未對自己的生活負責。有三分之二的智慧型手機用戶從來沒有改過通知設定,對他來講,在談論分心問題時,人們應該先做好這些基本的工作。

 

  「如果一定要說,科技公司有為你提供一個漂亮的小功能叫『勿擾模式』。我們還希望蘋果承擔什麼責任?拜託,如果你要和同事開會,開一個小時的『勿擾模式』有那麼難嗎?」

 

 

  在前面的段落中,我幾乎每一小段都要提一下「尼爾認為」、「尼爾建議」、「尼爾指出」。這是因為,我並不能完全同意尼爾的主張,所以需要將之區分出來。事實上,作者海利在自己的書裡也是這麼做的。

 

  海利表示,與尼爾的對話是整本書裡他唯一和「專家」有爭議的訪談,一方面,他自己也希望透過一些自身的行為來改變被科技產品影響的狀態,在他實際嘗試了尼爾的某些建議後,也真的帶來了微小但正面的影響。

 

  然而,在另一方面,海利認為責任不該全都放在個人使用者身上。因為這些科技產品的設計者就是專門在研究人類的行為,思考如何讓你上癮,或者,按尼爾的話來說--創造一個「內在觸發」,讓你一再地回來使用。

 

  一個諷刺的事實是,尼爾在《注意力協定》之前,還寫過一本叫做《鉤癮效應》(Hooked)的書,內容就是在教我們如何設計你的用戶,讓他們「變得瘋狂」、無法自拔。

 

  就像崔斯坦在參議院作證時說的:「你可以嘗試自我控制,但螢幕另一邊有1000名工程師與你作對。」這些工程師很多都讀過尼爾的書,或者聽過他受邀到科技公司發表的演說。如今尼爾卻說:你應該對你的人生負責,按下按鈕、關掉app。這顯然是強人所難與不負責任的。

 

 

  在這本書中,尼爾的這種觀點並非被列為「解方」,而是被稱為「殘酷的樂觀主義」的問題源。就好像當一名患有慢性疾病且沒有健保的工人,在他高工時、低工資的工作中滿面愁容時,有人告訴他「你的壓力是自己強加給自己的東西,只要換個角度思考,就能平靜下來」。

 

  這個建議不會「完全沒有用」,但它顯然過於冷漠且無法解決大部分的事情。這個人需要的是更好的工作環境、更完善的社會福利與保險制度,是限制他的老闆不能剝削員工的法規,而不是正能量課程。這種「個人有辦法克服」的說法具有危險性,只要一不注意就會踏進責怪受害者的領域。

 

  「你的處境不好是你個人的問題,是你自己沒有負起你應負的責任。」這一點不只在前面工人的例子與科技對人的影響上是錯誤的,甚至在尼爾引以為豪的「減重」上,也不如他以為的那麼有道理。

 

  事實上,過重問題不只發生在年輕時的尼爾身上,根據統計,從1960年到2002年,美國成年人體重平均增加了10.9公斤,而這個趨勢似乎沒有要停下來的樣子。而以台灣的狀況來說,2017年到2022年的成人過重與肥胖率都超過五成,男性甚至接近六成。這關聯到整個社會的飲食習慣、生活習慣、高壓力與睡眠不足等種種問題,其中一些我們先前談論過,另外一些則在後續的篇章中會討論。

 

  在接下來的章節裡,我們會來一起看看,除了個人生活習慣的調整外,有沒有什麼具體的方向,能讓我們改變這個大環境。有沒有可能透過法規或不一樣的經濟誘因,去讓大公司願意引入這些改變,讓科技真正能夠為每個人所用。





前篇:

〈(一):我們的行為已經被科技產品給重塑〉

〈(六):以控制注意力為目的的設計〉

〈(七):無限滾動與監控資本主義〉

〈(八):演算法鼓勵我們憤怒,民粹惡棍因此受益〉



延伸閱讀:

〈那些被奪取的時間:前Google員工崔斯坦的反省〉

〈真實世界的「電幕」:短影音與被重塑的認知框架〉

〈抖音傷仲永:社群短影音時代中的孩子〉

〈你使用科技,還是科技在使用你?〉

〈在「選擇」之前:鑲嵌於處境之中的主體〉

〈誰最能「延遲享樂」?:棉花糖實驗的三個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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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有一些言論和行為,他的目的或效果是破壞國家主權和法治,這樣的言論就有可能不屬於言論自由保護的範圍。或者我們反過來說,國家沒有義務去保護一個人說「反對或羞辱國家主權與法治」的言論,尤其,對方本就沒有本國公民權的時候。
  既然知道了人類有這項「弱點」,社群網站的演算法當然不會輕易放過。演算法意識到,當用戶看到令他們感到平靜、愉悅的貼文時,他們比較有辦法看完就關掉設備;而會引發憤怒、焦慮、難過等負面情緒的貼文,則更容易讓人們留在網站上。
  聊天型AI也存在著相同的邏輯。而且,AI的用戶往往會更主動地嘗試讓AI理解自己。我們巴不得AI對我們的想法瞭如指掌,這樣它才可以快速且充分地為我們服務。然而,我們根本無法避免這些數據被人拿去「破解我們」。就算山姆.奧特曼的團隊不會這麼做,馬斯克或祖克伯的團隊會、威權國家的政府部門也一定會這麼做。
  尤其,這關於「女性身體如何使用」、「女性希望/不希望自己如何被對待」,連這樣的話題你都不願意去停下來聆聽,不願真正試著理解反對代孕的女性在反對什麼,只會說著能將自己行為合理化的「樂於協助別人創造家庭」個案故事。再多的漂亮話,只會讓人愈看愈氣憤而已。
  阿薩解釋,我們可以把這件事情理解為,在臉書、Google等企業的伺服器裡「有個小巫毒娃娃,『它』是你的模型」。一開始,每個人的模型都是一些沒有明顯特徵的通用模型,但它們會不停紀錄、蒐集你的點擊軌跡、搜尋內容、使用偏好、在網站上停留的時間等你自己都不在意的小細節,用它們來調整這個娃娃。
  我並不認為有任何人可以找到具說服力的理由,去正當化虐童產業鏈。也不認為有任何一個心智正常的人,會想要高喊「虐童產業合法化」。這裡不存在模糊或仍有爭議的空間,它既是犯罪、也不道德。我無法阻止有人對此毫不在乎,但如果你要在公眾面前談論,我不認為有任何人,對這件事情的公開發言可以不是譴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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