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有這種經驗,用筆把課本裡的字填滿顏色。「口」不是一個字,而是一個有待上色的方框,一個範圍,使我們可以投身進去。透過筆尖,再用化為墨水的我們的身體。這是一種常見的填充遊戲。
「填充」具有一種誘惑力,我們難以抗拒空白的吸引力,我們會去看、去聽、去寫、去讀,用視覺填充貓眼來窺望對門鄰居、凝視和扒開深邃的肚臍、情不自禁地往山洞裡走去。我們對未知毛骨悚然,卻也因此全然感受到自己札實的存在。在這種特別的狀態下,生活的背景包圍著作為世界中心的我來運轉,背景成為一種白噪音。
空白有邊界,才使填充行動可能,空白有範圍有面積,空白是一個入「口」。而我們具有邊界的存在本身,便能夠形成空白。當我們失去什麼,影響到核心關係主題時,我們存在的空白便顯露了出來。面對這樣的闕如,情緒是一個很好的填充物,它從身體中心如湧泉般流滿全身,重點是不太需要實際他人的在場,只要想像力奔馳,便能迅速攫獲身體,用自己的情緒佔有自己的空白,快又有效。
在負面情緒的佔有之中,我得以重新感受自身的存在。透過強烈的情緒、精神狀態的削減變化,透過一種自虐式的向下螺旋循環,來切身體驗自己所創造的自身生命的改變,這是一種活著的感覺。
我們都需要且避不了這種時刻,在拿捏得恰到好處時,我們隨時可以抽身。我們知道電影裡的史萊姆攻擊不到我、知道最後一首失戀情歌結束仍要打起精神去上班。當然,情緒可能還在,但它可大可小。
但是我們並不是每一次都把握的這麼好,有時抗拒不了情緒填充的誘惑,過於急切地彰顯自己,導致情緒宣洩了卻收不回來。情緒顛倒了主客位置,反倒成為了界定自身存在的東西,它的填充變成退不去的霸佔。情緒把自己變成一種入「口」,像一個無底的淵,我們的意識深深地在裡面漫遊。我們的身體,則變成情緒流經的方土,萬物流經且只是流經,自我邊界被情緒滲透,身體外溢,我的模樣漸漸模糊,使我們感到失控且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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