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之中旅程

〈在人之中旅程〉2023-09-22

　　傷口結痂的皮膚、過長被剪去的指甲與頭髮。在一些時候，我們身體的一部分一下子就不屬於我們，它們是外物、是死物，彷彿只是剛剛好曾長在我們身上。上一刻它是我，下一刻，如同灰塵要被丟進垃圾桶。

　　飯菜經歷了一段更加奇幻的旅程。我們不從它還在土地中的時候說起。一株生的蔬菜被買來，在鍋中加熱後成了食物。無論它是否曾經進入你的碗盤，晚餐時間過後，它又再次變得不是食物。口中殘餘的食物是最詭異的，在前一刻，你還想要把它吞下肚；一旦你拿起牙刷，瞬間魔法，它們成為必須立即吐掉的穢物。

　　物質在我們的日常體驗中不斷變換它的意義，它不像笛卡兒手上的蠟，融化了卻本質不變。充滿情緒的人居住的世界，可以「什麼都沒移動／屋子的氣味變了」。

　　在漫長的馬拉松路途中，疲憊感並不總是均衡地增加。一段時間裡面，以那樣的速度移動彷彿就是跑者當下應該要是的樣子。「每個身體會堅持在它的休息狀態，或沿直線做等速運動……」疼痛與痠痛或許沒有消失，但「從不痛到痛」的那種差異消失了。

　　就像在一種環境裡待久了，任何的背景都可以理所當然起來。日光燈與網路早已比一片草地更加「自然」，我們出生在屋簷、牆壁、電網、光纖構成的森林。「……除非它被施加在其上的力迫使其改變這種狀態。」接連暴雨之後的晴天，也可以是令人不知所措的異象。

　　人從環境中最沒有阻礙的地方通過，最常有人經過的地方則會變成路。我們無須自覺也無須自省地，隨著環境做出行動，又同時無聲無息地用我們自己的方式改變環境。

　　我們呼吸、飲食、代謝。我們不停地從事著能被自身察覺與不能被自身察覺的交換。水果從果樹上掉落成為我們的食物，我們也不停地在散落、消逝，最後回歸大地。

　　自然課本裡面最浪漫的一則故事或許是關於水的那段旅程。太陽照射讓海水蒸發、水氣遇冷在微小粒子的週邊凝成水滴、匯聚成雨，重新落在海面。或著降落在別的地方，匯聚成長長的河流、讓微小的人群能在河岸週邊凝結成聚落、匯聚成文明。"Be my friend, water. "水滴最後流回海洋，而我們一直是世界的一部分、不停流動著。

延伸閱讀：

〈心臟裡的薔薇：關於文明的自然屬性〉

〈你身體物質的一面〉

〈身體的意識：物質、AI與生命現象〉

〈科技的解放本性與人的自我馴化〉

〈我們都是賽博格〉

〈「人類世」－－人類活動的「足跡」與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