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多太多因憂鬱症狀而來諮商的個案,幾乎都有的共同心態,就是「我好廢」!
沒辦法像其他人一般勝任工作,代表自己能力不足,我好廢。
別人下班都在見朋友或上課進修,但我只能疲憊地回家看劇,我好廢。
別人四十歲已經事業有成、結婚生子、有車有房,我甚麼都沒有達成,我廢到不行!
各種「我好廢」都是過度的自我歸因,忽略客觀與現實的部份!
我們必須認知到,人是環境的生物[社會學的觀點],更是(跟這些環境之間的)關係裡的生物[關係取向精神分析的觀點]!
有時候越自我歸因,其實越無助於回應及解答所面對的問題,甚至讓人問錯問題、答非所問。
這很無奈,華人文化長期以來把問題都歸咎至個人頭上,彷彿成敗僅僅取決於意志或努力等單一因素。就像是以往許多父母認為孩子成績不好,就一定是他懶惰,但往往長大後才發現,原來是學習障礙、ADD、ADHD、亞斯(自閉光譜),或當時受到霸凌、性侵害等問題所造成的。
環境轉變對人的影響是很巨大的,就像一場 Covid 就讓許多人生活方式改變,還變不回來。而即便許多人在努力適應,也總是有人適應不來,或以為自己能適應,但副作用也隨之到來。好比人們最初覺得遠距上班很棒,但逐漸發現生活與工作的邊界模糊而失控,失去與(好)同事互動又令人更感孤獨。
在過去幾年,我固定跟台北某大學的學生生涯發展中心合作,只要時間配合得上,我都會到校跟大專學生做諮詢。雖然這種一次性的諮詢主軸在生涯職業的思考,但往往帶著心理諮商的視角去看去談,我會發現許多大學生的困擾都來自「環境轉變的不適應」而不自知,並多少導致身心健康的疑慮了!
為何不少大學生都在期中期末考期間崩潰呢?不只是因為成績壓力,背後引爆的是一堆長期沒有說出口,甚至未被個人所覺察的因素:
離開高中原有的舒適圈後,無法融入新群體;
從學校給你安排好課表,到自己要為課程安排與負責;
沒有打工經驗又害怕踏出第一步,對比同儕的自立時原來會感到自卑;
需要打工才能維持開銷,但也已經耗損了專注學業的神智;
從一開始就沒有考上心儀的科系,以為自己能撐過去,但其實越唸越失去動力;
原本喜歡的科系,唸著唸著發現自己不是料子、寫不出像樣的論文的焦慮……
我看過很多中南部學生都覺得北部人相對冷漠,更遑論許多是從偏鄉來的學生,在成長過程中所受到的環境刺激,就完全不同於城市裡的!即使大家說著同樣的語言,但互動起來的眉角,就是非語言能言傳的。
人們變得沒有食慾、作息紊亂、失去動力、打工遲到、缺席課堂、期中退選、關在房間……重點是,面對逐步失序的生活,人們卻恐慌於不知道到底發生什麼事了!那些因為不適應環境改變卻未能言傳的焦慮、自卑、憂鬱,又往往被一句「我好廢」所掩蓋。
這讓我想起最近唸到的小說,由日本作者窪美所著的《高懸夜空的殘月》,當中第一個故事〈金寶濃湯罐頭〉講述一位來自三線城市的女大學生小澪,如願來到閃閃發亮的東京唸大學,她不只要唸服裝設計,更要趕上東京那些時尚又美麗的學姊與同學,卻最終「生活在這座城市讓自己痛苦不已」!
下面我整理出三個小澪面對到,而我也在大學生們身上看到的環境轉變帶來的無聲侵害:
這種自覺或不自覺地對大城市的追逐,繼而迷失,其實隨時發生在你與我之中。人們往往以為痛苦來自「我好廢」,但其實原因錯綜複雜,甚至有許多是來自「環境轉變」的不適。用自體心理學的話,這些痛苦是人們失去了感到與自體有共鳴的環境(文化、語言、互動風格)所引發的。
進入大學的環境轉變是巨烈的,人們經常理所當然地認為自己能順利渡過,才忽略了這些轉變的無聲影響,使得人們很難意識到單靠過去的所學,是無法應對的──我們得轉變!
當然,人生遠長,許多階段或職涯的改變都是環境對人的小考驗,而最近很夯的「中年危機」議題,某程度也是同一道理──我們過去建立的、以為理所當然的東西已經使不上力,我們需要轉變!
而憂鬱與卡關,往往在於我們用著過時的思維去面對今天的挑戰,「用明朝的劍去斬清朝的官」(出自電影《九品芝麻官》)
但就像小說所說:不是每個人都這麼冷漠的!如果有甚麼轉變,就是得學會向身邊人求助,放下適應不了一件事就等同自己能力不足這種扁平的推論,以及放下去依靠、發問、求助他人的羞恥感與不配感。
我們對自我的要求都太高,高到看不見身邊就存在著可能能夠幫助我們的人與事。如果真的生病了,就像小澪的心理師對她說,穩定吃藥,堅持諮商,一段時間以後,相信事情一定會有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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