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的時候,有一個系隊的學長到山區的小學服替代役。因緣際會之下,他幫那間學校的校隊約了一場和我們打球的友誼賽。
是的,大學生跟小學生的友誼賽。對我們而言,已經是連「有很大的優勢」說起來都有點令人不好意思的程度。比起友誼賽,其實更像是去幫助小朋友練習,讓他們去思考他們未來可以或想要怎麼進步。但小孩之中明顯有人看起來充滿鬥志,他的眼神說明了他並不去想「能不能贏」,而是「我要贏」。我一點也不覺得那是自不量力,一定程度來說,我覺得每個上場打球的人都應該有這樣的鬥志。
前面大家還在練習與熱身的時候,發生了一個小小的,除了當事人之外大概沒有其他人注意到的插曲。那個看起來最有鬥志的小籃球員說了一段有點複雜的話--由於已經是很多年之前,我其實完全不記得他到底說了什麼,只知道大概是一些關於自己球技之類的事情。
因為有時候對語句比對語句的內容敏感,所以我第一時間的感受是「哇,他講了一個很拗口的句子」。可是當我說出「好拗口」的時候,我看到他的表情和接下來的反應是產生了更大的鬥志,並且在很遠的地方嘗試投了一顆三分球(但沒有進)。我突然理解到,他的辭彙庫裡面可能根本沒有「拗口」這個詞,他聽到的是「傲口」,好像我是在說他沒有他自己說得那麼厲害一樣。
現在想起來,因為那句話,也許我在那個時候被他當成了反派一般的人物也說不定。如果因此激勵到他變強,那我大概會覺得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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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大家有沒有類似的經驗。有些時候,如果別人誤讀了我說的話的意思,除非我和這個人特別熟識,不然只要我不覺得那個誤讀會對我造成什麼影響,解釋起來又麻煩又複雜,就會放任對方誤解。
萍水相逢的人們在閒聊的時候,通常其實沒有那麼在乎真相,這些話題說過去了就是說過去了,所以很多時候,搞錯似乎也不會怎麼樣。就算其中帶有一兩個與事實不符的理解,很快也會因為與他的生活無關,被推到記憶的漆黑邊緣。
但有些時候,話題會在誤解之後持續一小段時間。那前面沒有解釋是誤解的地方,到後面就會變得更不好意思解釋。因為一但解釋了,就會推翻掉前面聊的一小段內容,對我而言是件有些尷尬的事情。在這種情況之下,我的習慣是:我會說一些不是謊言,但有歧異或解釋空間的話,來盡可能cover到我原來說的意思和「我理解中對方聽成的意思」。
如果順利的話,我就可以繼續不指出「不好意思,大概是我沒講清楚,我剛才的意思其實是OO,但我猜你好像想成是XX了」直到話題結束。又或者對方聽一聽自己想到剛才可能是自己會錯意的話,也免去了一方主動把「搞錯」這件事講出來的尷尬。
不過,如果真的聊了很久之後對方才發現會錯意,只要不是太粗線條,好像也能回推地察覺到另一個人一直在維護那個會錯意的泡泡不要破掉。一想到最後有可能變成這樣,說不定一開始就直接講出來才是最不尷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