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你的規律作息

〈關於你的規律作息〉2023-11-28

　　國中的時候，根據每天不同的賴床程度，我會搭上不同的公車前往學校。那時的我發現一件事，那三班我都有可能搭到的公車，上面會出現的人基本上是固定的。這令我有些驚訝。

　　雖然某種意義來說，我也是每天都會搭那條線路的公車上學，但當時機率性搭到不同班次的我仍然不太能理解，那樣長時間的、彷彿一成不變的規律生活如何可能。甚至，這種會被形象地描繪為「社會轉動的齒輪與螺絲釘」的景象，竟是如此多數的人的生活方式。

　　但這也並非不令人嚮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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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大學的某一天，終於看了因為《挪威的森林》裡提到所以一直想看的《大亨小傳》。在故事的尾聲，作者向讀者展示了蓋茲比給自己訂下的作息表。我突然意識到，我也在紙上寫過類似的東西，在自己還完全是個孩子的時候。我不可能清楚記得那份在國小的某次寒假（或暑假）裡給自己訂的作息表的全貌。但我還記得，裡面包含了一個固定看NBA比賽的時段。

　　於是它必定是要失敗的，因為我並不知道，球賽轉播不是每天都有，時間也沒辦法完全固定。而且，當你做為一個家庭中的孩子，生活中將出現許許多多你規劃之外的，與家中其他人相關的事情。譬如吃飯時間，一方面它不總是固定的，另一方面，它也完全不由你來掌控。

　　對於不怎麼知道變通的，帶有完美主義色彩的孩子而言，這可以是一個重要的轉捩點－－「既然不可能按照計畫進行，那就不要做計劃了。」於是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面，主要的安排思路是「反安排」，不要試圖去把任何事情固定下來。往好處看是一種悠閒、甚至是瀟灑；但作為硬幣另一面的，是閒散、是沒有重心的飄浮。

　　在那樣的生活風格裡，「靈感」與某種強烈的情緒推動力在方方面面扮演重要角色。因為沒有任何提前的安排，可以隨著興之所至在一件事情上面投入數個小時。但當那樣令人想要投入的事情不存在，或基於某種－－宛如兒時坐在電視機前，卻發現根本沒有比賽的－－外在環境的不允許而受阻時，生活便可以索然無味、令人失望低落。

　　於是，我們重新興起了一種對於長期計畫與規律生活的嚮往。但那不必再是基於某種想要讓自己成為想像中「理想的人」所做的自我規訓與設計。而是，一種對於長期的－－不會隨著外在環境或情緒狀態而起伏的－－帶來樂趣的持續體驗。

　　一方面，保持足夠長且穩定的睡眠週期對精神狀態、對面對每件事情時的感受力與判斷力都有所幫助；另一方面，優化自己的作息，不間斷地達成每天重新出現的種種時間限定的小目標，本身就是一個有趣的遊戲。固定時間做固定的事一方面帶來不會無聊、更不會手足無措的安心感，另一方面，也讓我們解放更多注意力與意識能力去把每一件事情做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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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時間的推移、隨著人接觸的一切事物變得更多，我們感興趣的事物、願意投入與沉迷的領域都可能發生變化。但作為我們處理一切可能對象的背景，「生活作息」作為一種永遠可以去優化的「基礎設施」，成為了如同身體、自我認同般總是伴隨著的恆常主題。同時，它也是最為具體的，作為一個持續著的主體，在世界中最積極、可見的意志落實。

　　也許，每天固定搭同一班公車的人中，並非人人都意願著自己以這樣的方式活著。但如果你可以讓自己總是以你意願中，所有可能被執行的做法中最好的那種方式行為。你搭上的那班車，將作為「你的生活轉動的齒輪與螺絲釘」，每日朝向你要前往的地方運行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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