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中小學生體適能檢測」,教育部近期提出了一些調整方案,內容主要包括將屈膝仰臥起坐改為對身體傷害較小的仰臥捲腹,以及將原先的「重頭戲」800/1600公尺跑走調整為可用耐力折返跑來取代。多數專家對這兩項改變都是樂觀其成,前者的調整降低了測驗造成的不必要風險,後者也能夠讓負責測驗的老師更能有效地掌握學生的狀況,並讓體能跟不上測驗的學生能有機會更快結束測驗休息。
在受教育部與體育署徵詢意見的專家中,「怪獸訓練」的何立安教練提出了許多具有批判屬性的建設性意見。雖然他認為上述的調整是值得肯定的,但從一個更全面的角度來說,他認為目前的體適能測驗應該要全面暫停、砍掉重練。何教練認為,現階段的體適能測驗就如同常見的「只注重考試,不注重學習」的學科教育,並不能讓進入高齡社會的台灣國民真正能從小得到提升健康所需的相關知識與能力。
何立安極具啟發性的文章除了提供我們對於這些測驗項目的認識、說明現有測驗的不足,更點出了我們的社會中常見的「只重視測驗與指標」,而沒有從價值出發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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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無論是從「國民體育法」還是「國民體適能檢測實施辦法」。我們都沒辦法清楚看到這些體適能測驗所要達成或服務的目標是什麼。辦法上規定了測量項目與如何測量,卻沒有給予我們對這些項目的重要性、這些指標的意義或測驗之後的訓練等任何具有延伸性的說明。這些指標就像是考試成績或項目KPI,我們往往不明所以地被要求達到,或者偶爾名面上或暗地裡和其他人較勁。
以800/1600公尺跑走為例,對一些人來說,這就是一個需要完成的「工作」,從一開始就用最慢的速度跑、跑累了就用走的,甚至是一邊聊天一邊走完全程,反正有做就好;對另外一些「比較熱血」的同學而言,這是一場規定要辦的賽跑,最後幾圈只要體力還夠就衝刺,目標是全班甚至全年級第一名。
於是這項本被標示為「心肺耐力」的測試項目往往成了「意志力」或「意願」的測驗,沒完成的人不見得是心肺能力不足,可能是懶散或沒興趣(就像成功嶺新訓的晨間跑步,對當時的我來說那是在成功嶺上極少數對個人有意義的時刻,但許多人卻是能少跑一步就絕對要用走的)。有完成的人也可能平時運動量不足,只是因為是「測驗」,所以努力硬撐。
立定跳遠項目做為與四項「健康適能」相關測驗並列的唯一一項「運動適能」相關測驗,在這些項目裡面也顯得比較特殊。根據「國民體適能檢測實施辦法」,也唯有十歲到二十三歲的體適能測驗會測試這一項。在實踐場景中,這項測驗的作用更像是讓學校教練有機會發現適合參加校隊的學生,而不像是為了提升全民健康所做的必要測量。
其他,像是以BMI作為指標無法判斷受試者是脂肪較高還是肌肉量較大(我們能從許多學生運動員都免役的奇異現象看出這項指標的不足)。另一方面,姿體前彎和仰臥起坐(或仰臥捲腹)的測驗內容也沒辦法恰當反映日常需要的關節活動度、穩定性和肌耐力。畢竟我們的一整天裡面,沒有那麼多需要坐著或躺著彎腰的時刻,這類的測驗很可能只能給出一個相對不具代表性的數值。何立安感嘆這樣的測試就像讓許多學子「一路升學到底也不知道讀書為了什麼」的考試教育,沒有辦法真正改善我們「運動識字率」不足的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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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立安並非悲觀地在宣稱一種「體適能無用論」,就像我們在批評考試教育時,也不是在說讀書與考試完全無用。問題在於,這些測驗被設計的最初應該是服務於一些對人而言重要的價值,譬如為了更好地掌握學習進度、為了更好地安排後續的學習與訓練計畫。但隨著時間的流逝,這些測驗變得與一開始的價值斷裂,成為了體育老師必須繳交的代辦事項,成了與平時的體育課毫無關係的單次測驗。
部分的體育老師可能會為了讓學生能有足夠的身體狀態來完成指標,從測驗前的幾堂體育課就開始讓學生準備與練習,也能大致上向學生說明這些測驗的目標與意義。但更多時候,在學校與整體教育環境的不重視下,體育課往往是在各式球類運動的規則說明後自由打球,並穿插少量游泳與田徑項目,就這樣相對被疏忽地帶過去了。
若我們是真正地關心國民與孩童的身體健康發展,或真正想要推廣全民體育的理念。如同何立安所言,比起體適能測驗,更多的相關資源應該要優先投入在體適能訓練和教育上,去增進我們對健康的理解、減少錯誤與危險的運動觀念。唯有去直面核心的問題並重新反思這些檢測背後的價值,我們才有機會做到比調整檢測項目更加徹底又長遠的基本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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