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下旬,幾名拿到模擬考成績的師大附中學生注意到,班上同學的英文作文成績明顯不太對勁。經過互相比對,他們發現幾乎所有同學的成績都是行數除以二。經過反應之後,負責這次英文作文模擬考的翰林出版社重新檢視了考試成績,認為該名閱卷老師確實是以行數給分。而後續,同樣由翰林負責英文作文模擬考的基隆高中也傳出了類似情事。面對這樣頻傳的「災情」,翰林出版社在董事長與總經理出面道歉之餘,也承諾會於十二月完成重新批改,確保學生得到正確的回饋與學習建議。
即將於不到兩個月後舉行的學測,是一件在許多台灣人心目中,能夠嚴重影響他們未來的重大活動。在這個相當重要的準備時刻,本該嚴正以待的相關人士,竟然仍以這樣草率與荒腔走板的方式處理事情。除了令人訝異之外,也不經令人懷疑,他們是不是根本就不在乎這件全國矚目的、即將在兩個月後舉行的活動,以及可能受影響的,對他們有所託付的這些人的權益。
但一方面,如果要我們回憶自己國高中時期受到的教育,我們會很難回想起「作文課」的內容。無論是英文作文還是中文作文,似乎都被作為一個英文課與國文課的額外補充。即便在原來的課程安排上有一席之地,在經常需要「考前趕進度」的教育現場,多塞一點考試要考的內容、多寫幾張練習卷,成了更重要也更急迫的事情。
然而,在「真正最重要的大考」中,中英文作文又成為了考試的項目。這本來可以是一個比起選擇題更能檢測學生語文與獨立思考能力的機會,然而,在以考試為核心的思路之下,「作文」也成了某種可以有標準寫法的項目。
在老師通常沒有時間好好讓學生練習與學習寫作的大背景下,除了平常自己有寫作習慣的同學之外,想要在作文上拿到成績的人,則需要求助於補習班老師。在那些老師中,的確存在有一些會教導學生寫作與表達方法的老師,然而,更常見的作法則是針對大考作文的批改方式,盡可能地給出服務於作文考試的「作文技巧」。
同時,在各大學系所對於不同科目加權差異、以及台灣社會種理科輕文科的氛圍之下,許多以理工科系為目標的學生,也自始至終無心於學習如何寫作。乃至於,即便你的觀察對象是所謂的「頂尖大學學子」,你還是會清晰地意識到,十二年國教現場中寫作教育有多麼地缺失。
如果你也曾經有機會看過、甚至需要批改他們的通識課報告,你會驚嘆於那些被認為是「國家未來的棟樑」、「會讀書的聰明孩子」的人,不僅僅是沒有能力(也沒有興趣)用通順的句子表達想法,甚至連最基本的標點符號都不會用。說真的,固然那名閱卷老師的失職確實影響了部分人的權益,也顯然需要被檢討。但要叫一個人在短時間之內,看完兩千多篇沒有真的被好好教過怎麼寫作的人,為了應付考試擠出來的英文作文。他會看不下去,雖然不好說「情有可原」,但完全是可以想像的。
*
台大中文系畢業,於瑞典達拉納大學擔任中文講師的作家吳媛媛經常在文章裡分享她從瑞典文化與教育現場學到的事情。其中,她提到了瑞典高中裡三年瑞典文課之間專注角度的差異:
第一部分,會首先專注於非虛構閱讀與寫作。在這個階段,課程會主要訓練學生理解文章意涵,練習彙整、分析,並有條理地提出自己的看法。她指出,在這個階段,瑞典文老師會經常與其他科目的老師合作。譬如讓瑞典文老師與歷史老師分別批改同一份歷史報告。瑞典文老師批改行文邏輯與流暢度、歷史老師則專注於學生對歷史知識的認知與理解。
第二部分則是文學相關的賞析,在這個階段,學生會有機會接觸瑞典文學,乃至於其他歐洲作品。並讓學生在這個階段練習更多偏重創意、語言美感與人文省思的寫作。第三部分則是學術閱讀寫作,會要求學生用字更加嚴謹且有所根據,讓他們學習學術寫作框架,以便銜接未來大學報告的寫作。
雖然這些描繪也許有相對美化的成分,但還是相當值得我們參考。唯有當學生有機會知道文字能夠被以這些種種不同的方式使用、知道原來自己有能力用文字將自己真正的想法表達出來時,寫作與學習寫作的動力才會從他自身湧現出來。否則,如果是為了分數寫作出來的八股文,那不僅僅給學生帶來沒有意義的痛苦,也無疑是對閱卷老師的折磨。無助於培養那真正對生活有價值的思考與寫作能力。
延伸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