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往往過度自信。這體現在兩個方面:我們會過度相信自己對訊息的掌握與判斷能力、也會高估自己成功的機率。如霍布斯注意到的,我們往往會相信自己是聰明的。尤其在一些困難問題上,恰恰因為我們理解到這是困難的、是社會上大部分的人對其沒有認識的,我們更容易根據自己僅有的(不足的)觀念去相信自己能做得比其他人更好。這一方面是事實,但由於其事實性特別片面,它其實並不足以讓你在某一困難領域上取得成就。在實踐上,前百分之五十的人很可能相信自己屬於前百分之二十。
另一方面,我們在關於自我的事件與行為之歸因上也存在著偏差。人們傾向將成功歸因於自身的知識、行為與能力,而將失敗歸於運氣或其他環境因素。即便是明白到失敗與成功都出自於自身行為的人,也更容易會放大那些成功的案例、並減少去回想那些失敗的狀況。一方面是成功給予的鼓舞和激勵,與自己持續從事行為的動力息息相關;另一方面,失敗的痛苦雖然有時帶來提醒和學習,卻並不是人們想要持續回想的經驗。
當我們過度自信,或帶著某些明確的期望去做事時,我們會對能夠支持自身信念的訊號產生過高的敏感性,並無意間忽視那些違反自身信念的訊號。這種偏頗的對訊息的知覺與反應,往往讓我們做出錯誤的判斷。但我們並不總是能在這些錯誤判斷發生時,順利地歸因到自己的這類偏頗反應,而是去將其認定為某種特例的偶發事件。
心理學家Daniel Kadmeman認為:人們總是對機率微小事件之發生有過高的可能性估計,對機率中等偏高的事件則容易有過低的估計;同時,對於90%以上機率發生的事件,則認定為肯定會發生。這些錯誤的估計會讓我們對於已經明確出現的訊息有差勁的反應,甚至會對著事實擺出「我不相信」的態度。
然而,真正的事實是:我們往往高估自身能力、往往高估自己成功的可能性、也往往高估自己成功時事情的順利程度。越是有著過度自信狀況的人,就越容易做出超出自身能力的冒險。而在狀況發生之前,我們難以意識到這些事情超出自己的能力,因為我們對於成功可能性的過度高估(哪怕它本來就大於50%,我們也更容易相信它超過70%),我們甚至從沒有清晰地將失敗的狀況擺在自己面前。許多人往往要經歷過幾次重大的失敗之後才願意相信自己能力不足、才願意去放棄進行自己做不到的事,但我們不總是需要這些失敗與後果,我們需要的往往只是更正確、更貼近事實的認知。
理論上,當金融市場上沒有新的消息時,價格不會有明顯的波動,但實際的市場上卻成天有億萬成交額。這意味著,無論是覺得自己有比別人更好的消息或判斷能力、或者有較為優勢的交易策略,總是有無數過度自信者相信自己能在這之中獲得利潤。但實際的結果是:多數個人投資者與交易者都處於長期虧損。
這不意味著人們總是做著錯誤的判斷,但意味著,人們顯然比自己以為的更常做錯誤判斷。同時,自己會過度相信自己的錯誤判斷來拿到更多的虧損。這樣的過度相信也帶來了過度敏感,人們放大那些幾乎是隨機發生的市場噪音,在其之上做出過度的反應。這使得市場的周轉率日益增加,短線高頻交易日益增多。但即便少數人能在這類型的交易中取得優勢,其過快的變動也容易讓人對於金錢的感知麻木,進而在當下忘卻了其中一向存在的巨大風險。
在生活與人際上,過度自信也讓人們難以達成良好的溝通,對話的雙方都預先相信自己將要說出的內容比對方所說的更有道理。在此之上,對話容易陷入一種各說各話的狀態。但實際情況是,對於任何一件事情,每個人都不可能有全面的觀點,其他人或多或少能談出某些你自身的盲點。而這需要我們放下對自身話語與其背後觀念過度的自信才能從中獲益。
在很多時候,我們需要一定程度的自信去讓自己可以堅持那些自己相信正確卻不受支持的事。但同時,我們也必須要放掉其中過度的部分,才能更好地去理解為什麼其他人並不支持,以及那些事情之所以沒辦法完全被支持是因為哪些可以改善的問題。試著先去改善它們,如果沒有能力做好這些改善,或許你必須先停止下來,停止那些你並不完全掌握的活動、停止你對這些事物的堅持。而如果你真的能且有誠意做好改善,那麼,真正去落實它們。而不是幾次犯錯之後,換一種方式繼續犯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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