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職場霸凌帶來的創傷–如果我做得更好，他是不是就不會這樣對我？

就像是其他性質的創傷事件(性創傷、家暴創傷、親密關係暴力創傷、政治創傷)一樣，加害者常常都會合理化自己對人傷害的行為，受害者常常也會在關係中感到混淆：是不是我做了什麼，所以別人才這樣對我？別人才這樣傷害我？不太清楚自己是否哪裡做對或做錯，甚至也會誤以為加害者這樣對待自己的方式是合理的。

      職場霸凌也有以上雷同的現象，我所諮商過的職場霸凌受害者，也常常在心中會有：「如果我做得更好，他是不是就不會這樣對我？」的這種「自我懷疑」的聲音。

      如果我們明確知道「沒有霸凌」的「一般」職場狀態是什麼，那我們才有辦法辨認出什麼是「職場霸凌」。很可惜的是，台灣職場普遍存在檯面上與檯面下權力鬥爭、政治角力、利益衝突等，以致職場霸凌層出不窮，只是有些職場的工作人員無法像前陣子那樣讓媒體新聞直接爆料、鬧得沸沸揚揚而已，職場霸凌的黑數太多了，太多受害者是無處可以發聲的，我自己接觸過的職涯諮詢個案或各類創傷個案，都常常向我提及、訴說過往在工作上遭遇的「不合理對待」，但他們的聲音，只有在諮商室的我聽到。

      如果當大部分的職場，都處在這種明爭暗鬥、暗潮洶湧的權力鬥爭、政治角力、利益衝突中，職場環境自然會是霸凌行為滋生的溫床，而當我們若不巧，過往的工作經驗中，所到之處的每個職場都有「不能說的秘密」，「說了可能就會遭殃」，已經長期處在這種類似「政治正確」的「白色恐怖」時期氛圍下，我們就很容易把這種「白色恐怖」氛圍當成「工作嘛！委屈很正常，不委屈就賺不到錢了！」「你要老闆給你錢，你就要給他你的命」，連我們自己都把上述的「白色恐怖」氛圍當作「一般職場的日常」，自然而然就會去承擔過多的工作量，自然而然就會「讀空氣」，有些委屈或有些心聲自然就會憋在心中長達數年或數十年，因為怕講了就會被「教訓」甚至「被殺」(備註)或「社死」(社會性死亡)，於是乎，「不能說的秘密」還有「白色恐怖」持續發生，我們也在這樣的氛圍中「溫水煮青蛙」，以為「工作超時」、「不要準時下班」、「隨時要回覆主管或上司」、「老闆／上司／主管的話是聖旨，要使命必達」就是所謂的「職場倫理」或一般性的工作規範、「正常」的職場生態。到後來，我們就會漸漸忘了自己身體與心理發出的求救訊號，跟自己說「如果我做得更好，那他就會肯定我、欣賞我、稱讚我；現在就是因為我做得不夠好，準備不夠周全，他才會對我不滿意」，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我們就和上頭的老闆／上司／主管以及同工作單位的同事，持續上演這齣「合理化職場霸凌」的戲。演久了，久而久之，我們自己也忘了到底「合理的」、「一般的」職場生態應該長什麼樣，也開始用類似的方式對待未來的新進人員或工作同仁，持續「媳婦熬成婆」的「白色恐怖」惡性循環。

親愛的，讓我們一起聆聽自己內心的聲音。如果我們已經覺得悶悶的、覺得有點委屈，你的感覺很重要，你有這樣的感覺，絕對不是你的錯，你可以有這樣的感覺，一點問題都沒有。真正有問題的，是那個忽視你身心狀況或感受的老闆／上司／主管或同事；真正生病的，是那個公司環境、職場生態、產業生態，以及我們的社會。你現在已經盡力了，也做得夠好了，請相信自己的感覺，也肯定自己長期以來付出的努力。他怎麼對待你，是他的選擇，他也應為他的行為負起責任。你做得已經夠好了，你可以擁有你自己的感覺，你的感覺就算是委屈，就算是痛苦，就算是對他憤怒，你的感覺，並沒有任何的問題。

l   備註：此處筆者所述的「被殺」，講的不一定是肉體上遭受傷害，也包括精神上遭受傷害，心理上感覺麻木，只能遵照上頭指示去做，失去自己的靈魂，彷彿自己像死了一樣。另一種可能的「被殺」，就是丟掉工作、飯碗不保，那就養不活自己，無法生存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