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戰時的烹飪指南 《如何煮狼》

因為我知道，我就是知道，這些菜餚的香味，會教那野獸，懷抱著某種超乎感覺與道德的羞愧，哀 泣 而 去。

最近重溫《老派少女購物路線》，每次閱讀總會被洪愛珠的文字感動，她寫美食、更寫人情味。她忠實地紀錄每個環節，鍾愛的食物、與店家的互動、烹煮手法乃至歷史沿革都如數家珍。在《老派少女購物路線》中，她賦予每個食物靈魂，即便是路邊小吃，她也毫不馬乎，清甜的甘蔗汁、大骨湯頭的切仔麵或是「澎湃」的黑白切，在她的形容下堪比星級美味。

二戰時期的作家M.F.K費雪也有這種神奇的能力，她被譽為美國的飲食傳奇。《如何煮狼》成書於二戰時期，彼時物資極度匱乏，但在文字中絲毫沒有感受到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的窘迫，她在有限食材中譜出新意，寫下屬於那個時代的故事。

狼在這裡是一種象徵，在後佛洛伊德的觀念，它也是我們發現自我的一面鏡子。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匹狼，不斷挖掘我們心中的各種欲望。在這裡特別指涉食慾，費雪引用莎士比亞的話—「食慾是一匹無所不在的狼」。但是如何誘導這隻壞狼，讓它掉進我們鍋子，而不是被吃掉，就是飲食藝術。

她優雅地與狼群周旋，以詼諧的筆調轉化生活中的諸多不順，每個章節不忘附上食譜，韃靼牛肉、燉牡蠣、 奶油烤火腿、蜜棗燒肉等，建議不要晚上閱讀…….。

飲食與生活

她的文字精煉，寫飲食更寫生活，所有食材在她眼中皆充滿玄妙。

一顆尚未打破的蛋，說不定是世上最私密的事物之一。蛋沒破以前，雞蛋的秘密全藏在蛋殼那美麗且冷淡無情的曲線底下，只有它自己曉得;殼色澤或白或褐色，或佈滿斑點。

人很容易便想到馬鈴薯，幸好，就算阮囊羞澀的人想到馬鈴薯，往往也覺得篤定。在戰時，馬鈴薯是最後消失的事物之一，說不定這正是為什麼我們在天下太平時，也不應該忘了它們。

在戰時，布丁卻是令人煩惱的討厭鬼。要是那些你為他們煮飯燒菜的人覺得，由於他們兒時每天都會吃一回這類甜滋滋的點心，這會兒到了中年，成天辛苦工作的他們，每天也是必吃一次甜點才對，那麼你在權衡他們的偏見和你的食物帳單時，就會遭遇難題。

她對食物的珍視、料理的熱情，以及一日三餐設計之巧妙，光是與蛋有關的食譜就有多種變化，培根、番茄、馬鈴薯在她眼中亦不是尋常之物，能夠與各種食材碰撞出奇特的化學反應。在食物隨手可得的現在，已經很難體會這種情感。

費雪講述她母親的回憶，談到1890年學生們愛吃的宵夜，那個被他們稱之為「午夜盛宴」的美食，其實就是牡蠣麵包。麵包中間被挖空了，填入香濃的熟牡蠣，接著被送進烤爐，烤得金黃香脆，臥室女傭將麵包藏在披肩底下，急忙趕回學校，送到指定臥室。接著學生們在黑暗中狼吞虎嚥，企圖避開舍監的巡邏，美好的一天就這樣畫下句點。

食譜

人如果有能力刻意選擇自己必須吃的食物，就能夠秉持著勇氣和敏銳的眼光，對其他比較短暫的事物，做出抉擇。—M.F.K費雪

由於戰時經濟的困窘，書中的食譜沒有複雜的配料或繁複的製作過程，大多是簡單且容易買到的食材。

鮭魚煎餅

2顆蛋

1 杯罐頭鮭魚

1大匙歐芹屑

2大匙奶油或食用油

將蛋打散，鮭魚撕成碎片，稍稍拌合一下，加進歐芹屑，讓蛋汁變濃稠，有必要的話可以加入麵包屑，用奶油煎至金黃即可。

夏威夷蝦仁

3大匙奶油

2杯罐頭/新鮮蝦仁

1/2西芹末

1/2青椒末

1/2切碎的罐頭或新鮮蘑菇

1顆小的洋蔥，切末

3大匙醬油

3杯白飯

3顆蛋

3大匙清水

用油將洋蔥炒黃，加進西芹、青椒、蘑菇，炒兩分鐘。蝦仁下鍋、青椒翻炒兩分鐘，隨即加入白飯與醬油，大約兩分鐘。

食物能滋養身心，亦是她的信仰，她在結語寫下：

我相信，遭逢貧窮和戰爭帶來的恐懼和痛苦時，我們可以採取一種極富尊嚴的方式，來捍衛我們的尊嚴，那就是用一切可能的技巧、精緻的美食和日漸增長的歡喜心，來滋養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