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英總是對自己沒有信心,他最怕遇到「氣場強」、「音量大」的人,嚴重時候會嚇到講話有些結巴、手帶點發抖,還曾經壓力大到跑到廁所吐。
他跟我說「你知道嗎?我從來沒跟人家吵過架。」阿英喝了一口咖啡。
「哇,真的假的!?」我嚇到嘴張得開開。
「嗯,我會覺得快喘不過氣,比較麻煩的是整個人會慌,根本聽不進去對方說什麼,」阿英說著,眼眶泛著淚,壓抑不住的情緒忽然充斥全身。「我是不是做得很差,人家都想兇我?」
阿英家裡有5個小孩,他排行老三,剛好在中間,上有兩個姊姊,下有兩個妹妹,阿英印象中姊姊像父母管教自己,連說話口吻都和爸爸很像;長大後,他也習慣代入這樣的角色照顧兩位妹妹。
特別的是過往大多數事情阿英都想不起來。
每次被問到小時候、童年這類的記憶就是一陣頭痛,有時是一片空白,今天他找我是因為他前幾天作夢醒來想起小學時的一件事情。
國小一年級時,因為期末考結束,教室鬧哄哄同學們準備迎接寒假來臨,阿英自己在座位上看著書,卻被不知從哪裡飛來的橡皮筋彈到頭,她生氣跟一旁同學喝斥,說時遲那時快老師恰好走進來,看到整間教室亂成一團便叫所有人起立,不分青紅皂白,每個人都用藤條打了十下。
回家後,跟爸爸媽媽提到學校的狀況,結果非但沒得到安慰,還被斥責教訓一番,「你系咧衝啥?老師會沒事打學生?騙我嗯災嘛?讀冊不好好讀,跟著別人一起搞怪,花錢讓你讀冊是讀安捏的嗎?」
「我沒有呀,我還被橡皮筋打到欸,差點打到眼睛,你為什麼都不關心,還說我跟那些人都在作怪?」
「奇怪咧,講你是為你好欸,還會應喙應舌(台語:頂嘴的意思)莫怪老師處罰,這麼細漢齣頭就那麼多!我們沒要求你什麼,乖乖聽老師的話,當個好學生好像要你的命,愈想愈氣,沒多打幾下真的不行!」
手掌被打的痕跡還未消退,回家竟又換來一陣毒打,多做的解釋被視為想脫罪的狡辯。
而阿英的爸媽似乎忘記有考試這件事情,阿英在期末考拿了第三名的喜悅一掃而空,一個多月的努力就這樣在謾罵聲中化為最不堪回首的記憶。
「我現在想到這段都會很氣,可是好多次我都想不起來,還是,其實我是害怕想起來?」阿英半自問自答,臉上肌肉的變化足足反覆好幾次。
「如果要問我童年記憶是什麼,我會跟你說幾乎都是『不好』、『不要』、『母湯』、『不行』這類回應。」阿英兩眼有些放空望著落地窗外。
「聽起來你們家很少給你肯定的回覆?」我試著輕輕追問。
「大概吧,『咱兜無錢』、『捺ㄟ架含慢』、『我們家沒辦法做那些』、『唉呀,我早就知道你無法度』、『謀可能啦』,抱歉,我真的想不起有什麼屬於正向的詞彙。」阿英一邊用手指數著她常收到的回應,一邊流露出感慨無奈的神情。
阿英這段回憶彷彿是他童年的縮影。
不知道大家身邊有沒有一種人,在跟你說話總是反射性地開頭說「不是啦,你聽我講......」、「你應該不懂我在講什麼,我是指……」、「停停停,我的意思是......」、「沒有啦,我的意思不是這樣,你搞不清楚狀況......」。
要你聽他說話成了他的起手式,事實上他沒聽清楚你在說什麼,因為那只是習慣性反駁,為自己辯解。
進一步想想,如果慣性否認的人是父母呢?當你愈想和他們討論時,愈是換來失望的回應,否定你的想法、還不時出現貶低的言詞。
或許這樣做是想激勵你,或許是他們特有的幽默展現,或許是他們口中的為你好,但不可否認這些言語狠狠傷害想靠近的心。
謝謝你們→ 一起完成人生自由的實驗吧!